热浪中的湖心亭
七月末的午后,热浪如沸。站在西湖边,望着湖心亭。那亭子浮在蒸腾的水汽里,像一块被烤得发白的青瓷,随时要碎裂在灼热的空气中。蝉声从柳荫里炸开,又戛然而止,仿佛也被这酷暑烫伤了喉咙。
湖上无风。荷叶蜷曲着边缘,像被火舌舔过的纸。偶尔有鱼跃出水面,溅起的水珠未及落下,便在半空化作一缕白烟。游船都歇了,船夫们躲在岸边的凉棚下打盹,额头上的汗珠排成疏落的队伍,缓缓爬向脖颈。
租了条小舟。船板烫得惊人,隔着鞋底都能觉出那热度。湖水也是温的,桨划下去,搅起的不是清凉,而是一股淤塞的腥气。越往湖心去,越觉得天地是个密不透风的蒸笼。云朵凝固在天上,白得刺眼;山影瘫在水里,绿得发蔫。
待到亭前,竟已有客。两位老者对坐在石凳上,中间摆着个紫砂壶。见我登亭,他们也不惊讶,只抬手斟了杯茶推过来。"喝吧,"其中一位说,"这是陈年普洱,热茶解暑。"我道谢接过,茶汤滚烫,却在入喉后化作一阵沁凉,奇异地镇住了五脏六腑的燥热。
我们说起张岱。三百多年前那个雪夜,他也是这样独自划向湖心亭,拥毳衣炉火,看天地一白。而今我们汗流浃背,面对的却是满目焦渴的盛夏。"其实没分别,"另一位老者笑道,"极寒与极热,都是要人静下心来,才能看见真章。"
日头西斜时,终于起了风。先是柳枝微微颤动,继而荷叶翻起背面的灰白,最后整个湖面都皱了起来。风穿过亭柱,发出空明的声响,仿佛有支无形的笛子在吹奏。暑气渐渐散了,湖水重新变得清澈,能看见深处的游鱼和水草。
归程中,雷声从远处传来。雨点开始坠落时,我已近岸边。回头看那湖心亭,它立在雨幕中,被洗得发亮。热浪终会过去,而亭子永远在那里,等着下一个独往的痴人——无论是踏雪而来,还是顶暑而至。
雨越下越大。我站在岸边的屋檐下,望着湖心亭渐渐隐入水雾。忽然明白,所谓清凉,原不在温度高低,而在心能否如亭般虚静,容得下四季的变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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