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碾过颍州西湖岸边的泥泞时,铅灰色的云层骤然撕裂。呼和浩特沙暴肆虐:草原之上昏天黑地掩城池暴雨如天河倾泻,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,却只划开瞬息即逝的清晰——这便是2025年盛夏,我与阜阳的初见。暴雨突袭八里河(Torrential Rain at Balihe)八里河的湿地本如蓬莱仙境,此刻却成咆哮的水迷宫。竹音寺的飞檐在雨幕中模糊成剪影,湖水漫过木栈道,吞没我脚踝的凉意刺骨锥心。为避洪水,我驱车冲向高地,轮胎却在管仲老街外的青石板路上打滑失控。
车身猛震,底盘卡进石缝,引擎盖下白烟混着焦糊味窜出——机械的喘息声在雷暴中微弱如濒死哀鸣。古街暗夜求生记(Survival Night in Ancient Streets)蜷缩在熄火的车厢里,管仲老街的灯笼在狂风中明灭如鬼火。雨水渗进衣领,冷颤中听见木窗棂的呜咽,像千年商魂的泣诉。饥寒交迫时,一束暖黄撕破黑暗:老街深处未打烊的食铺,老人掀开蒸笼,格拉条的麦香与撒汤的胡椒辛气裹挟热浪扑面而来。"皖北的雨专欺生客!"他笑着递来姜茶,陶碗烫得掌心发红。炭火噼啪声里,他讲述颍河治水的祖辈——那些与自然搏斗的基因,早已刻进阜阳人的脊梁。湿地迷踪(Lost in the Wetland)次日放晴,八里河裸露伤痕:倒伏的芦苇如绿色骸骨,鸟语林散落彩羽。蹚水而行,淤泥吸住靴底,每一步都似与大地角力。
忽见湖心岛浮起虹光——原是阳光刺破水雾,折射在"世界风光"微缩城堡的玻璃穹顶。废墟中生机暗涌:白鹭掠过残枝,衔鱼腾空;童车半埋泥中,旁边野草莓丛红艳欲滴。自然以毁灭重塑生命,而我在此刻读懂"环保全球500佳"的深意。荒野动物园奇遇(Encounter in the Wild Zoo)为寻救援绕道颍东,却误入阜阳野生动物园禁区。暴雨冲垮围栏,东北虎的足迹与我的脚印在泥滩交错。屏息穿过丛林,长颈鹿正低头啃食泡桐嫩叶,睫毛缀满水珠;猴群在倾倒的观光车顶争夺芒果,金属变形的吱嘎声惊飞鸟雀。原始野性冲破人工秩序,反成就一场荒诞的共生——人类缺席时,它们才是这片领地的主宰。古建中的文明烛火(Civilization's Flame in Ancient Architecture)程文炳故居的徽派马头墙成最终避难所。抚过浸水的雕花门板,指尖触到清光绪年间的刻痕:仙鹤穿云纹在潮气中愈发清晰,暴雨未能湮灭百年前匠人的呼吸。
守宅人点燃艾草驱湿,烟缕缠绕梁上"诗礼传家"匾额。他展开族谱,指给我看治水捐粮的祖训:"皖北人信天地无常,唯以人力筑心安。颍州星夜启示录(Revelation Under Yingzhou Stars)脱困那夜,我躺颍州西湖草甸仰望银河。浩劫后的湖面如墨玉,倒映九曲桥残影,北宋的月光与今夜的星光在此交汇。白日所历在脑中闪回:竹音寺飘摇的经幡、老街温暖的陶碗、虎踪旁新发的蕨类、古宅不灭的刻痕……极端天气撕开文明的表皮,却让我窥见阜阳真正的灵魂——那生于淮河淤泥,却向天伸展的荷;那被洪水反复冲刷,始终扎根深土的苇。归途如虹(Rainbow on the Road Home)返程时沙颍河湿地正复原:工人加固栈桥,孩童奔跑追逐白鹭。
水退后的明清苑露出基座青石,百狮梁上水痕如泪,而牡丹新芽已钻出瓦缝。后视镜里,八里河的塔尖镀上金晖,管仲老街的灯笼再度亮起——这片土地从未屈服,它只是以水为墨,在灾难中书写又一章坚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