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在黄土高原上长大的甘肃平凉人,我对山西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。因为弟弟在太原上的大学,也谈了山西的女朋友,放假回家总给我们讲山西的事情;而我对太原的印象,印象最深的,还是课本里的"煤都"标签。直到前几天,我和老公受弟媳邀请,自驾来到这座被汾河滋养的城市,整整七天的深度探访,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。
太原远不止是座工业城市。这里是"控带山河,踞天下之肩背"的龙兴之地,是"锦绣太原城"的诗意所在,更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。我们登上600年历史的永祚寺双塔俯瞰全城时,突然理解了金元诗人元好问那句"问世间情为何物"为何会诞生在这片土地。
一、穿越千年的文化巡礼
在晋祠的周柏唐槐下,我们触摸到了三千年的历史脉络。圣母殿内宋代彩塑仕女的衣袂仿佛仍在飘动,难老泉的流水声与《桐叶封弟》的典故一起在耳边回响。小侄子盯着鱼沼飞梁的十字形桥惊叹:"这不就是古代立交桥吗?"
山西博物院的鸟尊与侯马盟书让我们驻足良久,而煤炭博物馆的地下模拟矿井则让父辈们热泪盈眶——那些采煤器械与我家乡华亭煤矿的竟如此相似。在蒙山大佛的脚下,我们遇到了几位正在修复壁画的匠人,他们用矿物颜料勾勒的飞天,与敦煌莫高窟的壁画竟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踏入太原古城,仿佛一脚踩进千年的时光长河,青砖黛瓦,飞檐翘角,牌楼古建,特别是站在城墙上俯瞰全城,有种一眼千年的历史感。
最让人震撼的是纯阳宫的道教建筑群。九宫八卦院的布局暗合天地至理,当我们站在三清阁顶层,看夕阳为整座古城披上金纱时,突然明白为何太原会被称作"龙城"。
二、舌尖上的碳水狂欢
作为西北人,本以为对面食早已司空见惯,但太原各种琳琅满目的面食,还是让我们大开眼界。早晨六点,我们跟着弟媳的妈妈在清和元排队喝"头脑"(这碗用黄酒、羊肉、山药熬制的早餐着实让西北汉子也犯了怵)。但当配上腌韭菜入口后,竟品出了意想不到的鲜甜。
认一力的羊肉蒸饺汁水丰盈,郝刚刚羊杂割的浓汤暖胃暖心。最绝的是老太原菜馆的莜面栲栳栳,百花烧麦是我的最爱,糖醋丸子与过油肉,酸甜平衡得恰到好处。在某条不知名小巷里,我们偶遇一位老师傅现场制作刀削面,那飞雪般的面片落入沸水的场景,引得小侄子连连拍手。
特别要提的是食品街的杨记灌肠,荞面与猪血的组合竟能吃出布丁般的嫩滑。街边小摊的碗托,淋上辣椒油和陈醋,酸辣爽口,一碗吃不够。还有糖糕,甜而不腻,一口一个,一口气能吃掉五六个。
三、城市迷宫里的惊奇发现
在柳巷逛夜市时,我们发现几乎每个摊位都摆着不同年份的老陈醋。更奇怪的是,就连卖冰淇淋的小贩也会问:"要淋醋吗?"这让我们这些吃惯兰州牛肉面的西北人目瞪口呆——原来在太原,醋真的可以搭配万物!
登上高处远眺太原,整座城市的方正布局令人称奇。后来才知这是隋唐延续至今的"里坊制"遗存,与西安古城墙内的格局互为镜像。而在晋阳湖畔的夜晚,水面倒映的灯光让我恍惚看到了家乡黄河的夜景。
最魔幻的体验是在长风商务区。当山西大剧院的斜墙与太原博物馆的红色立方体在暮色中亮灯时,科技感十足的建筑群与远处双塔寺的剪影构成跨越时空的对话。这种古今交融的震撼,或许只有亲历才能体会。
游历太原后的三大疑问
在这座城市越深入探索,产生的疑问反而越多:
第一问:为何老陈醋能成为太原的城市灵魂?在西北我们吃面讲究"辣子要旺",而太原人却能用一碟老醋让最简单的面食焕发新生。更神奇的是连咖啡厅都有醋特调,这种深入骨髓的醋文化究竟如何形成?
第二问:为何太原的城市布局像棋盘般规整?作为同样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古城,太原为何能完好保存隋唐时期的城市肌理?那些横平竖直的街巷背后,藏着怎样的营城智慧?
第三问:为何太原有"凤凰城"的别称?西北有"金城"兰州,而太原这个源于"大而加甚谓之太,高而平坦谓之原"的名字,为何又与凤凰图腾紧密相连?那些散落在城市各处的凤凰雕塑,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历史密码?
离开前的傍晚,我们特意再到汾河岸边散步。看着跳广场舞的老人与玩滑板的青年在滨河步道上和谐共处,突然懂了这座城市的包容力。它既保存着晋阳古城的地下遗存,又孕育出当代艺术区的先锋气息;既是老陈醋醇厚的故乡,也是卫星发射基地的所在。
很多人只知道太原是能源重城,却忽略了它作为"九朝古都"的厚重与"唐风晋韵"的优雅。就像我们西北人总被误解只会唱"花儿"一样,这座被低估的城市需要用心发现。如果有机会,我定要冬日再来,那时晋祠的飞雪与食品街的蒸汽,想必会勾勒出另一幅动人的并州画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