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来这地方,原是图个清静
端午前家里人商量去处,我那在设计院工作的老公对着地图划拉,说热门地儿人扎堆,不如往江苏北边寻个没听说过的县城。他翻出个叫东台的地界,说卫星图上看,黄海边上有好大一片绿,挨着串古镇,高铁三小时就能到。我婆婆本想带孙女去迪士尼,一听人少、有树、还能看海,立马改了主意。收拾行李时,我往女儿书包里塞了网兜和小桶,想着就算没啥玩的,让老人在树荫下坐坐,孩子在沙滩上挖挖沙子,也算躲开了上海的黄梅天。
二、那片林子,绿得能拧出水来
到东台的头一站是黄海森林公园。车刚拐进园区道路,车窗就被浓绿糊满了。我妈推开车门深吸一口气,说“比咱小区楼下的桂花香多了”。这林子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人工栽的,水杉和银杏长得笔直,树冠在头顶搭成凉棚,阳光透过叶缝洒在木栈道上,亮斑跟着人走。六岁的女儿举着捕虫网追一只蓝蜻蜓,跑着跑着突然停下,指着树干上的苔藓说:“妈妈你看,树穿绿毛衣了!”
林间有个“森林小火车”,红皮车厢慢悠悠晃在轨道上,车头冒的白烟都是甜丝丝的。我公公退休前在铁路上工作,非要坐头排,跟开火车的师傅聊起枕木的材质。车开到一片湿地旁,成群的白鹭从芦苇荡里飞起来,翅膀擦着水面,惊得蝌蚪往荷叶下钻。我心里犯嘀咕:这么大片林子,负氧离子浓得像雾,咋就没见多少旅游团呢?旁边卖茶叶蛋的大爷说,本地人都管这叫“天然氧吧”,平时来晨练的多,外地游客大多奔着名气大的景点去了。
三、古镇里的时光,像是被按了慢放键
在森林公园住了一晚,第二天去安丰古镇。这镇子不像周庄同里那样挤满了卖芡实糕的铺子,青石板路上走几步,就能看见老人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择菜,竹篮里的长豆角还挂着露水。有个穿蓝布衫的阿婆在井边浣衣,木槌敲在衣裳上的声音,跟隔壁茶馆里的评弹调子混在一起。
街中间有座“鲍氏大楼”,是清朝盐商的宅子,雕花的木窗棂上还留着当年的漆色。我女儿蹲在天井里看水缸里的金鱼,我老公对着梁柱上的砖雕拍照,我妈却被后院的厨房吸引了——土灶台上支着竹蒸笼,蒸着刚摘的粽叶,阿婆见我们瞅着,舀了勺糯米红豆粥让尝尝,甜得恰到好处。
走到镇尾,看见个老匠人在做篾器,竹条在他手里翻来覆去,眨眼就成了个小竹篮。我问他这镇子咋没怎么商业化,他低头削着竹皮说:“急啥,老东西要慢慢守。”这话让我愣了愣,现在好多古镇都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变成商铺,可这儿的人好像不慌不忙,由着时光慢慢走。
四、这碗鱼汤面,鲜得舌头都想吞下去
来东台前就听人说,一定要喝鱼汤面。在古镇口找了家看着不起眼的小店,木门上的漆都掉了,灶台前的师傅正往大铁锅里倒鲫鱼。他说这汤得用鲫鱼煎到金黄,加开水熬三个时辰,直到汤色白得像牛奶。
端上来的碗比我脸还大,奶白的汤面上飘着葱花和虾籽,面条根根利落。我婆婆先给孙女挑了几根软和的,自己尝了口汤,眼睛就亮了:“这鲜劲儿,比我熬的鸡汤还浓!”我老公连喝三碗,抹着嘴问老板:“为啥这面不出名呢?比苏州的奥灶面不差啊。”老板笑了笑:“咱东台人自家吃着香就行,名气这东西,费事儿。”
晚上在弶港镇吃海鲜,大排档就开在渔港边,渔船刚靠岸,渔民把螃蟹、皮皮虾往塑料盆里倒,活蹦乱跳的。我们点了盘梭子蟹炒年糕,蟹壳一掰全是黄,年糕吸饱了海鲜汁,女儿用手抓着啃。旁边桌的本地大哥看我们吃得香,端来盘海瓜子,说“尝尝咱这儿的小零嘴”,那鲜味带着海水的咸,越嚼越有劲儿。
五、海边的盐碱地,咋就开出了花?
最后一天去条子泥湿地,原以为就是片沙滩,没想到刚下车就被震撼了——一眼望不到边的滩涂上,无数水鸟起起落落,黑翅长脚鹬红着腿在泥里走,像踩高跷的小姑娘。有个戴望远镜的大叔说,这儿是候鸟迁徙的驿站,每年春秋季,几十万只鸟从这儿飞过。
女儿拿着小铲子在滩涂边挖蛤蜊,突然指着远处喊:“妈妈你看,地上长花了!”走过去一看,大片的碱蓬草红得像地毯,中间夹着开蓝花的马兰头,在海风里摇摇晃晃。我挺奇怪,这海边全是盐碱地,咋能长出这么艳的植物?同行的导游说,这些草耐盐碱,是滩涂的“美容师”,年复一年,把白花花的盐碱地染成了彩色。
六、走的时候,心里有点舍不得
离开东台那天,我在民宿收拾行李,老板娘送了包自己晒的陈皮,说泡水喝能去湿气。她问我们玩得咋样,我说:“这么好的地方,咋不多打打广告呢?”她笑了:“打广告就得盖高楼、修大路,现在这样,挺好。”
坐在回上海的高铁上,女儿抱着在湿地捡的贝壳睡着了,我老公翻着照片说:“你看这林子、这古镇、这海鲜,哪样不比那些网红地强?”我妈望着窗外说:“是啊,人少,东西又实在,下次还来。”
我心里也在琢磨,东台就像个藏在深巷里的手艺人,有真本事,却不爱吆喝。现在好多地方为了流量把自己弄得花里胡哨,可东台却守着自己的节奏,不慌不忙地过着日子。这样的地方,是不是真的被低估了?或许正是因为没被过度开发,它才保留着那份难得的实在和鲜活。
如果下次你想找个地方,既能让老人慢悠悠地散步,又能让孩子撒欢儿地跑,还能吃到不掺假的美味,不妨来东台看看。这儿没有网红打卡点,没有拥挤的人潮,只有一片能让心安静下来的天地——就像当地人说的,好东西,不用急着让全世界都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