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来自广西,抵达天水的那一刻,我便感受到这座城市全然不同的一面。与广西陡峭的山峰和湍急的河流相比,天水的山显得恬静,从缓缓升高到轻轻降低,水流也是温柔地滑过,仿佛在小心翼翼地避开某种惊扰。
天水人的说话声温和而悠长,初到时我向一位老人询问方向,他不仅慢慢回答,而且在开口的半天后才言归正传。尽管心中焦急,我却不敢贸然表现,只能耐心倾听。后来我明白,这其实是天水人特有的表达方式,曲折的言语间更显出他们言辞的韵味。
古树在城内随处可见,尤其是槐树。每当夏天槐花盛开的时节,满城的芬芳弥漫。我所居的小巷里,每个清晨都有卖豆浆的车经过,车上铃声叮咚,伴随着树上鸟儿的欢叫,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和谐。天水人喝豆浆时,总是要加上一勺白糖,然后搅拌均匀,细细品尝。我尝了一碗,仿佛了解了他们的快乐,确实味道独特。
天水的小吃品类繁多,其中一种名为“呱呱”的小吃,名字古怪,但味道绝佳。用荞麦面制成的小块,淋上辣油和蒜泥,吃起来软韧十足,虽辣却带着芬芳。初次品尝时,我被辣得满头大汗,天水居民看在眼里,乐呵呵地说:“习惯了就好。”果不其然,后来我反而对这滋味愈发依赖。
秦州区的古民居保存完好,青砖灰瓦,门楣上刻有“耕读传家”的字样。我走进一家院子,看到一位老太太坐在廊下认真地挑选豆子。她见我这位陌生人,既没有惊恐,反而热情邀请我坐下,随口问我从何而来。当我告诉她是广西时,她点了点头,随口回了一句:“远着呢。”之后,她便继续专注于她的豆子,阳光透过槐树的叶子洒在地上,静谧的环境中只听得到豆子轻轻落入盆中的声音。
天水人非常喜欢秦腔,公园里常常能见到自乐班在表演。尽管我听不懂歌词,但那些高亢激昂的旋律仿若能够撕裂金石,而悠沉时又似能触及内心。唱者摇头晃脑,听众则闭目随行,沉醉在其中。虽然不明其意,我却被那种热烈的气氛感染,竟不愿离去。
麦积山石窟我见过,佛像庄严,壁画绚丽。但令我难以忘怀的,却是山下的卖水老人。他须发皆白,腰板却依旧笔挺,水桶擦得亮堂。我买了一碗水,他微笑着问我:“甜不甜?”我回答“甜”,他便笑着说:“这是山泉水,自然甜。”后来看他为一个小女孩提供水却不收钱,心中感动不已。
天水这个地方,初看似乎平常,但细品却意味深长。就如同他们喝的罐罐茶,初尝虽苦,却在回味中潜藏着甘甜。在天水生活了半个月后,临走时竟感到一丝不舍。送别时,天水人简短地说:“有空再来。”言语简单,却温暖了我的心。
当火车缓缓启动,我看见站台上有个卖“呱呱”的小贩还在向我挥手。我不禁想起了昨日品尝的那碗“呱呱”,虽辣得泪流满面,却在此刻只剩下浓郁的香气萦绕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