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4月，“‘瑶’望时光 穿越仙境”——瑶琳仙境开放45周年主题征文活动启动以来，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，广大文学爱好者、热心游客以及景区的建设者们纷纷提笔，写下了自己与瑶琳仙境那些动人的故事。即日起，桐庐发布将刊登这些获奖征文。

今天，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一等奖作品——《流水的力量》成向阳（山西）

01

流水的奇迹

洞口有水滴落。并不是一滴水，而是一串接一串的水连珠在滴，在下了台阶举步进洞的刹那便滴在额头和眼镜片上。地面也有水，浅浅的一汪一汪，洇漫在石板上，让我不禁心生错觉：似乎这个洞口，并不是通往传说中的瑶琳仙境，而是通向某个水雾蒸腾的泳池深处。

必须承认，游览桐庐瑶琳仙境，我并未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。

春天来到桐庐县，在芦茨村的溪水边吃过午饭，又到溪上的碇步桥走一个来回，然后一听此地四十公里外有瑶琳洞，乃“全国诸洞之冠”，还是传说中的神仙聚会之所。我便一阵冲动，约票打车赶着来了。

车子从芦茨湾出发，经富春江镇沿江西北行，一路到横村镇，又沿分水江畔前往瑶琳镇。道路两侧，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田中，白色的玉兰花闪闪烁烁。花田之下，有竹筏荡于流水之上。站立在船头的漂流者正在与水的亲近中饱览两岸春色。

这是一个周五的午后，天朗气清，微热。从瑶琳镇穿镇而过后，终于在下午两点一刻抵达镇西南洞前村的瑶琳仙境景区。出租车司机是个黑瘦的青年。在路上，他说：“你不用担心下午没车回来，瑶琳仙境这地方人很多的。我和朋友隔两年就会来这里玩一次。不过今天应该人少，进洞以后，你走快一点的话，半个小时，慢一点的话，四十分钟也就出来了。”

但此刻，进洞五六十步后，我却已原地停留了十分钟之久，再也未向前一步。因为除了洞口那个坐着提醒游客地面湿滑的姑娘之外，整个洞内似乎一个人也没有。偌大的溶洞在清晰的水流声中显得空旷、幽深，远处为黑暗所笼，完全不知究竟，近处则水雾袅绕，影影绰绰间只见地势高低起伏，却又看不真切。我实在不确定是否就要这样一个人往前，独自走完这传说中一公里多长的仙人洞窟。我曾在很多的景区抱怨人满为患，但此刻真遇到“包场游”的良机，却是立地踟蹰不敢前，由此可见我真是胆怯。

但其实也并不能怪我胆怯，我相信，在进入瑶琳洞前厅的几分钟里，在眼前突转幽暗，而瑶池碧水上雾气弥漫，两旁石壁上的“一狮一象”又忽然撞入眼帘时，怕是没几个人不心跳加快还敢孤身直闯的。

但后来的一切证明，我其实是真正多虑了。当终于等来两个姗姗而至的陌生游人，并将结伴而行的他俩让到前面，我才举步开始了自己的“仙境游”。这时我才发现，其实洞内的照明设施与游人是相互感应的。脚步的轻微震动，甚至一阵呼吸，都能带动脚下和身侧的光照，虽然脚下湿滑，但只要略加小心，安全前行是完全不成问题的。等弄清楚了这一点，胆怯之意顿消，游赏之心大炽，我开始睁开双眼饱看洞中的一切了。

在传说中的第一洞厅，地上大小各色石笋星罗棋布，再抬头一看，天呐，洞顶和洞壁上倒悬着修短不等、形态各异的钟乳石。洞内灯光一照一转，那些石头便既像下山猛兽，又像海底徐徐浮游着的生物。怀着惊愕与兴奋，脚下转一个弯，远远便看到一处既高且宽的石瀑。

在素白的光照下，从洞顶倾泻而下的麦秆状钟乳石整齐排列，就像细腻匀称的象牙之阵，又像一把横放于巨大梳妆台上的仙女玉梳，但如果再让想象稍微飞一会儿，那它就更像是一整条李白诗中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银河瀑布了，只是在奔腾流泻、喷珠溅玉的中途忽然被仙人遥遥一指，便倏然定格在了半空中。不顾脚下湿滑，我快步奔上前去，站到一个近处的最佳观赏点，看到了映在清清池水中的白色石瀑。隔着犬牙交错的石岸，上下对称的钟乳石根根挺立，似乎在同时向着上下两面生长，但忽而一阵轻风，池面微澜，钟乳石的影子顺着风向在摆荡中稍显扭曲，状如丝带上的旖旎花纹。

带着讶异不断的美感，一路俯仰，皆为奇观，走马观花继续走，眼前出现了一根拔地而起、孤高耸立的石笋。这根有七八米高的石笋是从一面石壁的底部“长出来”的。三面互不相连接的石壁围成一个半封闭的空间，这根石笋在低洼的空间内处于绝对的“C位”。抵近了看，会发现这根石笋很像华表柱，但不同的是，石笋上的九曲纹路更为深刻然而丰富，看起来也更为威严壮观。尤其是柱子顶端蹲伏的石犼更为传神——你看它后腿直立，前腿上扬，背上毛发倒卷，翻腾如火焰，望天而吼做扑跃之态，绝非华表柱上安安稳稳的望天吼可比。而与人间良匠穷尽心力雕刻的华表柱完全不同的是，这根被誉为“瀛洲华表”的石笋，完全是流水的无心之作啊。饱含碳酸钙的流水，在百万年以上的时间内一点一滴堆成了它。应该说，这便是喀斯特地貌景观的经典教科书了，而我就是那个来到地心深处翻阅学习这本自然之书的人。

一路行来，皆是目不暇接的美景。第三洞厅，一根顶天立地的巨大石柱特别惹眼。据说它高有15米，围7米，体积巨大，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。但事实上，如果抵近细看，可以发现这根石柱其实是被高高低低的一大片石笋所环绕，处身于“石林”之中。在大石柱的底部，一些狮子状的石笋团团满满，扑跃竞上。其上是花朵状与水母状的石笋层层堆叠，看起来很像是大海中的水母正在浪花与水草中浮游。再往上看，层叠的石幔形成了阶梯状的四面壁龛，每一层壁龛中都有人像隐现。尤其是在石柱与洞顶相接处的壁龛里，有清晰的飞天式人像，有静穆端坐的人像，也有貌似疲乏作休憩状的人像……这，大概就是传说中诸仙诸灵聚会于洞中的场面了。听身边的两位游客讲，这一精美传神的柱雕式钟乳石是瑶琳仙境的瑰宝，被誉为“玉柱擎天”。我想，这根石柱，大概便是人间与仙界的连接通道吧。人与仙，借由这根石柱互通往来，暗传情愫。这样想着，我就伸手摸了摸石柱下的“小狮子”。石头坚硬，微凉，不干不湿，也不声不语，看来我是仙界的无缘人了。

就在我孤身一人边走边“阅”这流水的非凡杰作时，突然就远远看到了一个举着相机在拍摄的游人。作为一个同样喜欢摄影的人，我站在远处拍下了这位同行和他正在拍摄的场景。但令我佩服的是，他在五分钟之内竟然一点姿势都没有改变，始终是平端着相机或者手机，对准了身前的一个钟乳石群。

我在无限佩服中慢慢走近了他，但一等看清楚便立即失笑了。那哪里是什么拍照的人啊，原来是一根人形的石笋！简直是太像了，头，半举在眼前的手臂，以及站立的姿势，都太像一个拍摄者了，而更令人叫绝的是“他”所“拍摄”的钟乳石群。这个石群很像一座庞大的群雕，主体是一根高大的人形石笋——这个高大伟岸的“人”似乎戴着一顶窄檐斗笠，披着一领长蓑衣。他双腿叉开，上身微微前倾，蓑衣下的两臂自然弯曲，在跨前形成交叉。他脚下的石堆上，蹲伏一头昂首向前的狮子。他背对身后那个显得遥远而渺小的“拍摄者”，他们这一大一小之间是一群人与动物。那些人有的双膝跪倒在地，有的五体投地做磕长头状，有的在掩面哭泣，有的则貌似狂喜，还有的则围成一圈，伸足举袖，似在做某种神秘的舞蹈动作。而那个被我远远视为“拍摄者”的人，现在看来其实更像是一个拱手作揖者，或一个向着遥远的时间虔诚朝拜的人。当我这样想的时候，披蓑戴笠者、朝拜者，以及作为游客的我之间，忽然形成了一次关于时间的聚合与交流。

我忽然模模糊糊地觉得，借助这些地心深处的流水杰作，我对时间，似乎又有了一些新的理解，但却又说不清楚。是啊，在这般幽暗湿热的地底，面对如此数量众多的钟乳石杰作，一个匆匆的游览者其实很难捕获任何精确的数据与概念。就像看一部大片，或者浏览一部经典，普通人在短时间内其实很难记住其中的每一帧画面或每一句话。他只能用足全身的力量，去铭记一个庞大、坚定而真切的整体印象，和支撑这个印象的有限几个局部。尤其是在洞中景观全部撤去名称标牌之后，所有的景观印象都只能通过游览者的想象来构建了。其实，我在游览中甚至已经没有了明确的洞厅概念，因为洞内也没有明确的厅室标志牌，所以只能是一路朝前走，偶尔听身边的两位游客的“义务解说”。

但毫无疑问的是，瑶琳仙境，真乃人间奇迹！著名画家叶浅予说的确实不错，这里真是“中国少有，世界罕见”的所在，随着流水，一路所见皆为瑰宝珍奇。

资料/桐庐文旅集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