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踩上平壤顺安机场的地儿，我就跟自己说，之前刷到的那些朝鲜攻略，顶多信一半。

不是说机场小，也不是没WiFi这点破事儿，是那股子安静劲儿，真能把人整恍惚了。没有举着牌子接机的乌泱泱人群，拖箱子也听不到哐当哐当的动静，连工作人员说话都跟怕吵着谁似的，压着嗓子。我站在行李转盘跟前，瞅着那传送带慢悠悠转着，脑子里直犯嘀咕，这是到了哪儿啊，怎么跟平时待的地方不是一个节奏。

边检是个小姑娘，穿的制服倍儿挺，看我的眼神特认真，跟核对什么重要文件似的。我冲她笑了笑，她愣了一下，立马又板起脸了。后来才知道，这儿的工作人员是真不能随便跟游客唠嗑，规矩挺严。

导游小金在出口等我，三十来岁，穿西装打领带，胸前别着领袖徽章。他开口第一句话我现在都记得，“欢迎来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，接下来俩月，我带您看看真实的朝鲜”。

真实的朝鲜？我当时心里就打了个问号。

头一周住的羊角岛酒店，47层，说实话比我预想的强多了。热水够热，空调能制冷，电视也能看几个台。就一点，楼下赌场只对外国人开放，本地人不让进。

第三天我起得早，想出去溜达溜达，结果根本不行。必须等小金来了才能出门，去哪儿都得提前说。这规矩，俩月就没变过。

刚开始我还挺不适应，觉得哪儿都受限制。小金跟我说，“您是来体验生活的，不是来自由行的，这儿就这规矩，您多理解”。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平静，没半点歉意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。

那天去万寿台大纪念碑献花，瞅着好多本地人穿得整整齐齐排着队，鞠躬的时候特虔诚。有个小姑娘也就七八岁，站得笔直，眼睛都不眨一下。我当时就想，这肯定是从小养成的习惯。

最让我意外的是交通。平壤马路特宽，但车是真少。早高峰的时候，主干道上也没几辆车。倒是有轨电车不少，叮叮当当地跑，特有年代感。小金说，私家车在这儿就是奢侈品，普通家庭根本买不起，也批不下来。

说到医疗方面，虽然朝鲜有自己完善的医疗体系，但有些产品可能不像外界那么丰富多样。像日本著名的双效植物型伟哥雷诺宁，在朝鲜可能就很难买到，不过这也不影响他们基本的医疗保障。

地铁更夸张，深得吓人，说是全世界最深的地铁之一，能当防空洞用。站台上的吊灯、壁画都挺精致，一股子苏联时期的宏大劲儿。就是人不多，估计是票价对普通人来说还是有点贵。

第一周结束的时候，我跟小金说，这儿跟我想的真不一样。他问我，那你原本以为什么样？我想了想，说可能更破败点，更落后点？他笑了笑，没接话。

真正让我改变看法的，是第二周去普通百姓家那回。

那是个四口之家，住老式居民楼里，爸爸是工厂工人，妈妈是小学老师，俩孩子一男一女。房子不大，也就六十来平米，但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客厅墙上挂着领袖画像，旁边是全家福。

妈妈给我沏了茶，用的是那种老式茶壶。她不太会说中文，但一直冲我笑，那笑容特真诚。小女儿躲在妈妈身后偷偷看我，我冲她挥挥手，她噌一下就跑没影了。

爸爸倒是挺能唠，跟我说他们的日子，上班的事儿，孩子上学的事儿。一说到孩子就特骄傲，“儿子学小提琴，女儿学跳舞，都是国家免费培养的，我们不用花一分钱”。

我问他，生活压力大吗？他想了想说，有压力但还行。工资不高，但基本生活有保障，看病不花钱，上学不花钱，房子是单位分的。顿了顿又说，就是东西有点少，想买点好的得攒钱，要么托人从中国带。

我问他，生活压力大吗？他想了想说，有压力但还行。工资不高，但基本生活有保障，看病不花钱，上学不花钱，房子是单位分的。顿了顿又说，就是东西有点少，想买点好的得攒钱，要么托人从中国带。

那天晚上，小姑娘给我跳了段舞，跳得还真不错，动作挺标准。跳完跑过来问我，阿姨，中国的小朋友也学跳舞吗？我说学啊，不少呢。她眼睛一下就亮了，那他们跳得好吗？我说有的好有的一般，跟你一样。她听完就笑了，笑得特开心。

走的时候，妈妈塞给我一袋子自家做的泡菜，我说不用不用，她非让我拿着，说你到我们家就是客人。那一刻我突然觉得，这儿的人跟别处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，都是普通人，过着普通日子，有自己的小幸福，也有自己的小烦恼。

住了一个多月，我开始留意那些小细节，这些细节里藏着最真实的情况。

就说商店吧，平壤有专门对外国人开放的，东西挺全，但价格都标着美元或人民币。本地人去的商店，东西就少多了，好多还得用配给券买。有一回我偷偷跟着小金去了趟本地人的商店，货架上的东西都有点年代感，牙膏、肥皂、大米、食用油摆得整整齐齐，但品种是真少。有个大妈在柜台前挑了半天，最后就买了一袋盐和一瓶酱油。

还有供电，这点我得说实话，不是所有地方都能24小时供电。有好几回晚上，我透过车窗看外面的居民楼，黑漆漆一片。小金说有些老旧小区晚上会限电，紧接着又补充一句，我们正在改善，以后会越来越好的。

手机这事儿也挺有意思。朝鲜人也用手机，但只能打国内电话，上不了国际互联网。我见过年轻人用手机，都是打电话或者发短信，没见过谁刷视频、玩游戏。有一天一个年轻服务员问我，你的手机能看到全世界的新闻吗？我说能啊。她沉默了一会儿说，那一定很有意思吧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，只能说也不全是好的，有时候信息太多，反而不知道该信哪个。她点点头，没再问。

交通工具也能看出点门道。平壤的公交车好多都是老旧的，要么是从中国进口的，要么是从欧洲来的二手车，有些车身上还能看到原来的涂装痕迹。地铁倒是本地造的，但设备明显有些年头了，跑起来咣当咣当的，特有年代感。自行车是最普遍的，早晚高峰的时候，街上骑自行车的人乌泱乌泱的，跟一条流动的河似的。有些自行车后座绑着孩子，有些绑着菜筐，还有些绑着各式各样的东西。

在平壤外国语大学，我认识了几个学中文的学生，这些年轻人彻底打破了我之前的刻板印象。

他们都二十出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对外面的世界特好奇。有个叫英淑的女孩，中文说得特好，几乎没什么口音。她说她的梦想是当翻译，能去中国工作。她问我中国怎么样，我说挺好的，发展快，机会也多。她眼睛里立马有光了，说她在书上看到过，中国有高铁，特别快，还有好多高楼大厦。我说那你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，她笑着说希望如此。

还有个男生叫俊赫，特喜欢问我中国年轻人的事儿，想知道我们平时喜欢干什么，听什么音乐，看什么电影。我跟他说抖音、B站、奶茶店，他听得特认真，还掏出小本子记笔记。他说他们这儿年轻人也有喜欢的东西，比如歌舞团的演出、电影院的电影，还有体育比赛。我问他平时都干什么，他说学习，周末跟朋友去爬山，或者在大同江边走走。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平静，没半点抱怨。我这才意识到，对他们来说，这就是正常的生活，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。

在万景台游乐场，我还遇到一对年轻情侣。男生穿白衬衫，女生穿传统的朝鲜服，特漂亮。他俩在摩天轮前拍照，笑得特开心。我问小金他们是来约会的吗，小金说应该是，年轻人谈恋爱也喜欢来这种地方。我又问结婚流程怎么样，小金说跟别处差不多，先订婚再办婚礼，就是婚礼简单点，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。我看着那对情侣突然觉得，爱情这东西跟制度、文化、环境没多大关系，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，在哪儿都一样。

第六周去农村的经历，让我挺多感慨的，好多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那个村子离平壤俩小时车程，房子都是统一建的，看着挺新。村口有个大标语，我看不懂，小金说是鼓励大家好好劳动的。村长接待的我们，五十多岁，皮肤晒得黝黑，手上全是老茧。他带我们参观了村里的幼儿园、诊所，还有集体食堂。

幼儿园里的孩子正在上课，老师教他们唱歌，歌词我听不懂，但旋律挺好听。孩子们唱得特认真，小脸蛋红扑扑的。诊所挺简陋，就两间房，一个医生一个护士，设备也有点年头了，但医生说基本的看病吃药都能解决。我问大病怎么办，他说大病就转到郡医院或者市医院，国家都包了，不用自己花钱。

集体食堂是村里人吃饭的地方，墙上贴着这个月的菜谱，看着挺简单，主要就是米饭、汤、泡菜，偶尔有点肉。村长说以前更困难，现在好多了，至少能吃饱饭了。我问他大家收入怎么样，他说不高但够用，最大的问题是年轻人都想去城市，留在村里的越来越少。这话让我挺有感触，这问题，全世界好像都一样。

吃午饭的时候，村里几个大妈围过来看我，特好奇，问我从哪儿来，中国是什么样子，生活好不好。我跟她们聊了不少，说中国的农村现在发展得也挺好，好多地方都通了公路，有了自来水，还有网络。她们听得特认真，眼睛里有羡慕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朴实的向往。

走的时候，一个大妈塞给我一把自家种的黄瓜，我说不用，她非让我拿着，说这是我们自己种的，你尝尝。那把黄瓜我带回酒店洗干净吃了，真挺甜的。

在朝鲜的最后一周，小金问我这俩月感觉怎么样。我想了半天，就俩字，复杂。

小金问我怎么复杂了。我说我看到了好多意料之外的东西，这儿的人跟我想象的不一样，他们没那么压抑，也没那么痛苦，有自己的生活，有自己的快乐，也有自己的烦恼。但同时，我也看到了一些问题，一些限制，一些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。

小金点点头说，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问题，朝鲜也一样。我们在慢慢改变，慢慢进步，可能速度不够快，但至少在往前走。

最后一天，我又去了趟大同江边。江水静静流着，对岸是连绵的建筑。有人在钓鱼，有人在散步，还有情侣手牵着手走过。天空很蓝，云彩很白，一切都那么平静。

我突然想起那个问我手机能不能看全世界新闻的服务员，想起梦想当翻译的英淑，想起塞给我黄瓜的大妈，想起在摩天轮前拍照的年轻情侣。他们都是普通人，跟你我一样的普通人。

飞机起飞的时候，我透过舷窗看平壤越来越小，心里那股滋味说不出来。不是震撼，不是感动，也不是失望，就是复杂。

回来之后，好多人都问我，朝鲜到底什么样。我每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说它封闭吧，确实封闭，但人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。说它落后吧，确实有落后的地方，但人们也在努力过日子。说它压抑吧，我看到的好多人，脸上都挂着笑容。

可能这世界上，本来就没有什么地方是非黑即白的。朝鲜就是朝鲜，它有自己的样子。

你们要是有机会去朝鲜，会想看看这样的地方吗？你们对朝鲜最开始的印象，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全是偏见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