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 笔
午游吴山寺
■ 张 宇
陪友人来吴山镇品尝“吴山贡鹅”,餐后,友人提出:“来吴山,是不能不去吴山寺的。”
于是,我们这一行“食客”,瞬间变成了一行“游客”。游览吴山寺,成为了我们这天新的目标。
车子在镇上窄窄的街道里穿行,两旁是些新旧相间的楼房,有着时代变革的鲜明对比。我们一行游人走近吴山寺,看到寺门是开着的,仿佛是随时在迎候香客,又仿佛对来不来人,并不十分在意。
当我跨过那高高的木门槛的一瞬间,就像是跨入了另一个时间的维度。外头世界的光是晃亮的、直接的,而寺院里的光,却仿佛被那几株参天的古银杏筛过了一般,变得柔和而沉静,洒落在地上,是些明明暗暗、破碎又完整的金色光斑。
寺庙的院子是宽敞的,却不觉空荡。当中一只巨大的铁香炉,静静地立着,炉腹上铸着些模糊的纹样,线条都已分辨不清了。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,却没有新的香火,偶尔有三两只麻雀,在炉沿上跳来跳去,啄食着什么,发出细碎的、叽叽喳喳的声响。这声响,非但不扰了这里的宁静,反倒像一滴水落入深潭,更衬出那静的深、那静的厚来。
身临其境,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定。白日里的那些营营役役,那些说不清的烦忧杂事,在此刻,都被这里的一切变得淡了、远了。人仿佛也变作了一株植物,一根石柱,一块砖瓦,融进了如此这般的宁静里。
我的脚步不由得放得更轻了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这座寺庙里似乎并无什么奇景,一切都显得平常,甚至有些朴拙。殿宇的梁柱漆色暗沉,角落里结着细细的蛛网,偏殿的屋檐下,挂着一块旧匾,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,让游人香客认不真切。然而,正是这种看似的“平常”,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。它不像那些名声在外的古刹名寺,总带着一种被众人目光供养起来的、端着架子的、高不可攀的高傲。它只是它自己,自在地存在着,荣枯由时,春夏秋冬,不悲不喜。
我从寺庙里的资料介绍中得知,此寺是为纪念五代时吴国的建立者杨行密而建,吴山镇也因杨行密墓葬得名。杨行密(852-905)是五代十国时期庐州(今合肥)人,公元902年被封吴王,905年病逝后葬于故乡。据《嘉庆·合肥县志》记载,其墓基“如山”,当地人将坟墓称为“山”,故得名“吴山”。
先人杨行密,他所处的该是怎样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?时光流转,今天看来,世间所有的轰轰烈烈、杀伐争斗,最终都沉寂下来了,浓缩成为了这里一个小镇的名字,还有这一座安静的寺庙。历史的风雷,到头来,竟化作这午后寺院里一缕淡淡的、无言的秋风。
寺院正殿里有些幽暗,进去许久,眼睛才适应了那里的光线。但见佛像垂着眼,唇角含着那永恒不变的、慈悲的微笑,笑看众生平等,笑看风云转换。
我在殿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,背靠着微凉的廊柱,什么都可以想,什么都可以不想。时间在这里,仿佛流淌得慢了,甚至像是停滞了,凝成了一块透明的琥珀。而我,就成了那个琥珀里一只安详的小甲虫。偶尔有零星的游客进来,也都是静静的,看几眼,拍几张照片,便又悄悄地出去了。他们的来去,像微风拂过水面,只漾开几圈浅浅的涟漪,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原状。
日头渐渐西斜了,光线的颜色变得暖了起来。这时,友人喊我,要返回了。我站起身,拂了拂衣上的尘土,看到寺院里两颗高大的银杏树下,落了一地的黄叶。这些银杏叶啊,一年一年,一岁一岁,由绿转黄,再悄然落下。这两颗银杏树,难道不是吴山古镇的历史见证?
张宇,安徽太和县人,现居住在合肥, 航空货运从业者,码货的同时也爱码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