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沙萧瑟,却沉淀绿洲生机;大地干燥,却滋养瓜果水灵;飞沙轻盈,却承载历史厚重。敦煌,这座丝路名城,以“极致”为最恰当的注脚——极致的山水、气候与位置,造就了极致的人文风物。
若祁连山是西北沙海中的“生命之源”,那么由其滋养的绿洲便是沙海中的码头;若河西走廊是丝绸之路的“黄金航道”,敦煌则是这条航道最西端的中国门户。她向西连接边疆与世界,其底蕴远不止莫高窟。
敦煌又名“沙州”,因其被沙海环绕:西有沙漠,北有戈壁,南有鸣沙山,东有三危山。沙既包围敦煌,也塑造敦煌。强风塑造雅丹,砾石堆积成戈壁,细沙形成沙漠,更细微的黄土则随风远行,甚至参与构成黄土高原。
祁连山脉截留太平洋暖湿气流,以冰川融水滋养绿洲。自西汉设立的“河西四郡”正是依托这些绿洲,成为华夏文明向西延伸的臂膀。党河冲出冰川,在敦煌盆地形成冲洪积扇,从而孕育了沙漠翡翠——敦煌绿洲。地下水在致密岩层上流动,化作清泉,成就了千年“沙泉共生”的月牙泉奇观。
水亦是莫高窟的“生命之源”。发源于祁连山的大泉河,一千六百多年来为莫高窟提供黏土与水源,滋养一代代建设者与守护者。没有祁连山水系,便没有敦煌的繁荣与璀璨文明遗产的存世。
被沙海包围的敦煌,年降水量仅42.2毫米,是中国最干旱地区之一。但极致的气候反而使其成为特色风物的“实验室”:这里光热富足,昼夜温差大,沙质土壤疏松透气,成为瓜果的乐园。
汉武帝时张骞凿空西域,带来葡萄、西瓜等物种,改变了中国人的餐桌。李广杏历史悠久,而今日敦煌人最引以为傲的是葡萄——六成耕地种植葡萄,无核白和红地球品种闻名遐迩,使阳关镇成为“中国第二葡萄沟”。
干旱气候也让敦煌人善于借助时间转化风物:葡萄干、杏干、桃干,每一口都蕴藏西域的酸甜。丝路带来的酿酒技术在此交融,中原的米酒、西域的葡萄酒、吐蕃的青稞酒技法,都在敦煌焕发生机。
如今,敦煌的瓜果仍是丝路故事的生动延续:西瓜源自非洲,哈密瓜自东汉经敦煌传入,白兰瓜从美国经兰州扎根。2020年,敦煌甜瓜首次出口,再现昔日贡品的辉煌。
比丝绸之路更早进入敦煌的,是面食。4000年前青海喇家遗址出土的小米面条,2500年前吐鲁番的小麦面条,都见证面食自西北出发,经河西走廊传入中原的历程。
汉朝石磨发明后,小麦变得延展可塑,面食如丝路般柔软多姿。敦煌堪称古今中西“面食博物馆”:壁画中记载了胡饼、馄饨、凉面、撒子等多样面食,“胡饼”经白居易诗歌传颂,成为文化符号。
今日敦煌人仍热爱面食:游客青睐驴肉黄面,本地人更钟情“干粮”——一种似饼干如面包的面食,有糖、辣、豆沙、沙枣等口味,体现敦煌的包容性。
面,代表农耕文明,肉食象征游牧文化,二者在敦煌交汇融合。正如敦煌的双重身份:对内地而言,她像西域;对西域而言,她又似中原。
羊肉粉汤是敦煌人一天的开始:醇香的汤中浮着羊肉片、粉条、萝卜,配以焦香烙饼。还有羊肉合汁,加入丸子、夹沙、木耳等,堪称升级版。敦煌焖饼则带有新疆风味,肉与面饼同焖,面饼饱吸肉汁,一口下去,成就了喧宾夺主的美味。
从长安臊子面、唐代馃子,到春季榆钱饭、夏季浆水面,各地美食都活跃在敦煌的餐桌上。丝路不是固定地图,在敦煌这个路口,它拥有无限可能。
敦煌风物因极致环境而生,因寻常生活而亲。其味道如何?飞天的演变或许是最好的答案:从古印度天人,经中亚希腊化影响,与中原飞仙融合,终成盛唐“吴带当风”的中国符号。
敦煌的风物,蕴藏着从古至今不变的连通感——让各地区、各民族、各文化在此相会。她不是摩登都市,却是沙海中的灯塔,守望着中国门户,通过丝路联结天南地北的人事风物:城市边缘起伏的沙脊,路旁整齐的白杨,探头张望的骆驼,地平线上红红的日落,汇聚四方来客的沙洲夜市……
这里令人着迷的,远不止苍凉浩渺——“虽为方寸绿洲地,不阻风物万里游”。敦煌,是人类文明开拓与坚守的缩影,在极致中诞生极致,在包容中彰显伟大。
(来源:视听甘肃)